“王家坝精神”主题征文比赛一等奖作品《您来过也从未离开过》

您来过 也从未离开

——追忆我的外祖父 阜南首位水利工程师李西林

朱翔翔

2022年清明时节，春雨纷纷，我随母亲一行再次来到王家坝淮河岸边祭奠我的外祖父——李西林。其实外祖父离世后的每一年父母亲都会来到岸边祭奠，岸边百姓每次见到他们，都会亲切地寒暄道好，说得最多的一句“又来看您的老父亲啦！”，这一次我们没有见到他们，听说国家好政策，他们已搬进了新居。母亲此刻已在岸边道念着对父亲的思念，欣喜且动容地说道“俺爸，王家坝抗洪纪念馆落成啦，纪念馆里面有您！组织没有忘记您的功劳！馆里还有您的雕像呢，您就像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听完母亲的话，我伫立在岸边失了神，风从淮河之上悠悠吹来，河岸上成片成片的杨树林，蓊郁挺拔，淮水静默，肃穆，很难让人想到它会暴怒。但在历史长河中，它不止一次“暴怒”过，蒙洼人民也曾痛失家园，妻离子散，颗粒无收，可谓苦不堪言。1951年毛泽东主席连续四次对淮河治理作出批示，发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伟大号召。一大批风华正茂的有志青年，怀着根除淮河水患的宏伟抱负，积极响应号召，奔赴治淮第一线，当然我的外祖父也来啦！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40多岁清瘦挺拔的青年工程师，千里迢迢一个人从江苏常州来到了安徽阜南，广袤的淮北平原上，没有了江苏鱼米之乡的富饶生活，贫困县当时工作环境简陋不堪。但是外公当时却也被淮北平原上劳动人民建设家乡的高度工作热情深深感染，每一天虽然辛苦，但是他觉得很充实。还记得1959年的冬天，正值闹饥荒，我的外公从工程部领了两个包子，才咬了一口，背后就冲上来一个人，抢了包子就跑，外公没有追，也没有嚷，多年后他向我们说起这个事，眼神中只有悲悯和无奈。“淮河岸边的人民太苦了，洪水年年淹没村庄，颗粒无收。”“作为治淮总队总工程师，我有责任把工程建设好，做好防洪蓄洪，为人民做实事。”

在建国初期防洪工程的建设中，4个县几十万民工集中会战，办公条件非常简陋。初来乍到，他一口纯正的江苏话也给工作交流带来了些许障碍。但是他克服困难，风里来雨里去每天徒步勘测工程，当时的指挥部也只有一张大桌子，工程人员都挤在这一张桌子上办公。为了提高工效，他常苦思冥想，在多次的深入工地实践中，他很快地总结出一套施工计划管理办法：根据不同定额、不同土质、不同运距，核算出最优劳力组合，以每百人组成一个基干民工队，编制成定额查对表，施工时劳力安排一目了然，大大提高了工效。这套被称为“土塘明细作业法”的施工计划管理办法，很快被阜阳专区治淮指挥部在全地区推广。

 第一次大规模治淮工程结束后，王家坝交地方管理后，外公调到阜南县水利局。他决定举家迁往安徽阜南，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下来。我外婆是地地道道的江苏常州人，头一次到安徽来，又带着几个孩子，完全摸不着头脑。当时的生活很清苦，我外公只好在每天回家的路上捡一些红薯，带回来给孩子们增加点口粮。他在阜南工作生活了50年，视阜南为第二故乡，一生致力于治淮工程，情牵蒙洼，心系淮河。他对蒙洼有着一生解不开的情结，故此他给心爱的女儿们取名李立淮和李立蒙。听我母亲回忆，外公由于工程压力大，周期长，60年代时，多次在工作中出现大吐血的情况。

 后来他退休在家，经常有治淮后辈登门拜访他。我眼中的外公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在80岁高龄的时候仍然是每天早上4点多起床，原地小跑步活动半小时，喝一杯牛奶，听早间新闻，从来不睡懒觉。他不爱出去串门，一般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听收音机，最多就是新闻，90年代突然电视上就出现了海葬、树葬的新闻，他虽80岁的高龄，思想上多半开始考虑面对死亡的问题，在这个事情上他没有和任何家人商量。直到有一天，家人发现他在写遗嘱和告别书。我外公写了一次又一次，内容又不给我们看。直到2001年的5月外公因病去世，我站在追悼会上，听到那份告别书的内容，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因为这份告别书动容。外公在这份告别书中致敬60年代在治淮工作中的工友们，为我们描绘了那个年代人的热情劳动，外公恋恋不舍的，仍是他心中挚爱的这一份水利事业。

 2001年的5月30日的上午，局里按照我外公的遗愿为他安排了船只，将火化后的骨灰和松柏鲜花一起撒入淮河，当天这件事引起王家坝闸淮河岸边轰动，淮河岸边的百姓也在岸边送行，我坐在船尾看着外公的骨灰一把把被撒入淮河水中，心中悲恸，仿佛也明白了人生最无悔的价值便是奉献。

 他，不顾家人的反对，远离家乡长达半个世纪！他，不顾家人的依恋，不回故乡，不带一丝牵挂，把自己一缕忠魂葬在淮河里。一个人的伟大不在于对生的渴求，而是对于死的姿态。弘一法师在面对死亡时曾说，“悲欣交集”。我想外公在生前也对自己的人生有一番不凡的了悟。他来过蒙洼，并同蒙洼儿女一起奋勇治淮！他也未曾离开过蒙洼，兑现了要和蒙洼儿女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纵使岁月绵长，纵使尘封土掩，李西林这个名字，永远熠熠闪耀在阜南人民治理淮河的史册上！